《投資者網》王健凡
在黃金的持續上漲中,一幕精彩的財富積累戲碼正上演。
近年來,隨著全球經濟的波動和投資者對安全資產的追捧,黃金價格持續攀升。以上海黃金交易所的“萬足金(Au99.99)為例,其價格自2022年7月以來的370元/克飆升至最高2024年4月14的577元/克歷史高位,漲幅超過50%,其中近四分之一的漲幅在近一個月內實現。
在這場金價盛宴中,紫金礦業作為國內銅金礦業巨頭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。當前,紫金礦業的總市值突破4700億元,刷新歷史新高,一度躋身A股市值排行榜前二十位。
陳景河:紫金礦業幕后的“中國金王”
除了“瘋狂”的金價外,四月份最為人熱議的話題當屬86歲書畫大師范曾在社交平臺發文宣布與小50歲的妻子再婚,構成一段佳話。
而在商界,另一樁年齡差異顯著的聯姻也同樣為人津津樂道——時年63歲的紫金礦業董事長陳景河,在2020年國慶期間與比自己年輕25歲的錢冰結婚。婚禮現場,錢冰的發言視頻一經傳到網絡,瞬間引爆輿論的熱點。
盡管網絡上的討論沸沸揚揚,陳景河本人對外界的聲音似乎并不太放在心上,鮮有公開發言。不過,這種態度倒是充分展示了他作為福建人的性格特質——不在意世俗的眼光,敢打敢拼。
陳景河的職業生涯始于1982年,剛出校門便投身于福建省閩西地質大隊,不久后被派往富含礦物的紫金山參與地質勘探;1992年,陳景河辭去地質科學研究所的工作,申請調去上杭縣礦產公司,回到紫金山;至1993年,紫金山金礦一期建設完成時,陳景河在紫金山上挖出了首桶黃金,此后公司正式更名為紫金礦業,陳景河也順勢成為了這家集團的董事長。
自此,紫金礦業駛向發展快車道,一路狂飆至今。
野蠻狂飆:備受爭議的首富“量產”
狂飆路上的紫金礦業從不缺乏爭議,千禧年后的更是綁上野蠻生長的標簽。
1999年,洪水摧毀了紫金礦業用以攔截廢礦渣的大壩,導致大量含有氰化鈉的廢料沖毀了周邊農田。不久后的2000年10月,一輛運載10.7噸氰化鈉的車輛在前往礦區途中出現傾覆,泄漏的氰化鈉造成102名村民中毒住院,還導致大量家畜家禽死亡,飲用水源遭到嚴重污染。
2010年,9100立方米的廢水從礦場滲漏到外部環境,導致汀江部分水域受污染,大量魚類死亡。值得注意的是,紫金礦業在事發后的9天內沒有對外公開任何信息。直到事態無法掩蓋,公司才開始向公眾通報事故。
更近一次的事件發生在2024年1月4日,紫金礦業的控股子公司烏后紫金因非法采礦被判罰款約4.76億元。此外,涉事的7名員工也被判處不等期限的有期徒刑,并處以罰金。面對法律后果,紫金礦業將問題歸咎于“法規意識淡薄”。然而,對于一個市值達千億的上市公司來說,這種解釋顯得難以服眾。
在面對接連不斷的環境問題與輿論爭議時,紫金礦業在資本市場上卻另有動作。“福建鐵三角”陳景河、陳發樹、柯希平不僅在公司的發展中扮演關鍵角色,也在資本市場上也各取所需。
2009年4月底,紫金礦業的大小非限售股解禁后,陳發樹和柯希平迅速開始了大規模的套現操作。柯希平通過出售股份套現高達6.64億元,而陳發樹的套現金額更是高達42億元,董事長陳景河也緊隨其后,減持了近2760萬股,共計套現2.5億元。
2009年,福布斯中國富豪榜公布,陳發樹以218.5億元的財富位列全國第11位,成為福建省的首富,而柯希平亦多年蟬聯廈門市首富。
逆市并購:紫金礦業的點石成金術
紫金礦業崛起至全球礦業巨頭的地位,離不開其敏銳的并購策略,特別是在資源價格低迷時期的逆勢“抄底”行為。據相關媒體不完全統計,2009年以來,紫金礦業相繼發動了20多次并購,交易金額超過540億元。
在2014至2016年,當全球銅價持續走低時,紫金礦業先是獲取了科盧韋齊銅礦項目51%的股權,隨后又入股了剛果(金)的卡莫阿控股公司49.5%的股權,并在2016年將科盧韋齊銅業的權益增至72%。
2015年,面對黃金價格的下行周期,紫金礦業繼續展現出其擴張野心,成功并購了包括西藏巨龍銅業、武里蒂卡金礦、巴里克(新幾內亞)公司、澳洲鳳凰黃金公司和諾頓金田等多個礦產。
即使在2020至2022年礦業行業低迷期間,陳景河并未放緩其“逆周期”并購策略。據相關機構統計,紫金礦業在2020年和2022年的收購支出分別高達120億元和263億元人民幣,導致公司的杠桿率在這兩年底分別攀升至3.5倍和2.7倍。在此期間,紫金礦業在全球范圍內積極尋求礦業收購機會,特別是在南非和中南亞等欠發達地區的礦業公司。
在一系列“藝高人膽大”的操作之后,紫金礦業的礦購成本低到足夠令眾多同行羨慕。以銅礦為例,據東方證券的測算顯示,其海外收購的科盧韋齊銅礦和波爾銅礦的單噸儲量成本分別僅為611元和370元,遠低于云南銅業在迪慶有色的收購成本928元/噸。
手里有礦,自然產出就高。2023年,紫金礦業的主力礦種銅、金的產量均實現兩位數增長。其中,礦產金產量達67.7噸,同比增長20%,占國內同年礦產金產量的近四分之一;礦產銅產量達101萬噸,同比增長11%,占中國礦產銅總產量的六成左右。兩項核心產品推動公司扣非后歸母凈利潤首次突破200億元。
在這里,得為紫金礦業說一句公道話,紫金礦業的成績不能只籠統歸咎為運氣好、膽子大、不差錢。
紫金礦業的并購策略并非簡單的高頻購買行為;它目標在于獲取超常的并購利潤。這不僅通過低價并購實現,紫金礦業還能夠通過探礦增儲、協同開發來擴大這些利潤。
以2020年為例,紫金礦業以38.83億元收購了西藏巨龍銅礦50.1%的股權。作為國內最大的在建銅礦,其銅金屬總量達到1072萬噸,伴生鉬為62萬噸。紫金礦業在完成收購后不僅進行了補充勘探,還成功查明了礦區內銅金屬量及伴生鉬、銀等資源的顯著增長,達到了原有資源量的1到2倍。
可以看到紫金礦業的做法是,在完成交割后立即進行補充勘探,并根據新增資源量重新規劃礦山的開發策略,那么原有的資源自然已經算進估值里,新增的資源就是賺的。當然了,沒有這個金剛鉆,自然攬不了這磁器活。
危險博弈:增長陰影下的潛藏巨雷
一直以來,紫金礦業飽受負債規模的詬病。在其凈利潤創歷史新高的同期,資本支出也達到了歷史新高的304億元。由于融資規模擴大和外幣借款利率上升,財務費用激增超過70%。2023年,公司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分別增長了23.63%和20.08%,增速顯著超過了營收和凈利潤增長。
不過對于家里真的有礦的紫金礦業而言,這并非根本威脅。真正需要警惕的,在于海外資產的安全。
2023年,紫金礦業境外資產總值達到1443億元,占總資產的42%。境外資源量和產量在公司整體中占比超過國內,其中銅、金、鋅(鉛)、碳酸鋰的資源量分別占公司總資源量的75%、67%、23%、82%。同期,境外項目合計貢獻了公司總抵消前利潤的45%。境外資產的重要性可見一斑。
然而,近年來民族主義興起及各地安全事故的頻發,導致海外投資面臨更大不確定性。其中,海外礦業投資常被當地居民視為資源掠奪和環境破壞的行為,這在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日益抬頭的背景下,加劇了國際礦業投資和經營的不確定性。
紫金礦業的海外礦產主要位于發展中國家,如南美的圭那亞、阿根廷、秘魯,非洲的剛果(金),大洋洲的巴布新幾內亞以及中亞和蒙古等地。這些國家通常政治和經濟環境穩定性較弱,使得紫金礦業在這些地區的操作面臨較高的風險。
一方面,地方治理能力和安全性給投資帶來了極大隱患。例如,紫金礦業在2015年以2.98億美元收購了巴布新幾內亞波格拉金礦50%的采礦權,但在2019年8月到期后,2020年4月巴新政府拒絕了延期申請。由此,波格拉金礦在停產期間(2020—2023年6月底)給紫金礦業帶來了累計虧損約14.47億元人民幣,此后雖復產,紫金礦業持有的礦權卻從原來的47.5%減少到24.5%。此外,紫金礦業在2019年投入13.3億加元收購哥倫比亞的武里蒂卡金礦。該礦在2023年5月遭到非法采礦組織多次恐怖襲擊,導致兩人死亡、多人受傷。
另一方面,政治風險也值得關注,去年1月,紫金礦業宣布斥資6.9億美元收購加拿大Neo Lithium公司,進而控制了位于阿根廷的3Q鹽湖鋰礦。同時,公司還投入3.8億美元在當地建設一座碳酸鋰工廠,該工廠現已成為紫金礦業海外最重要的鋰礦資產。然而,阿根廷新上臺的“右翼”領導人米萊的經濟政策極具爭議性,無疑為紫金礦業在阿根廷的鋰礦項目增添了復雜性和風險。
還有一點較為容易忽視的在于管理問題。正如紀錄片《中國工廠》所體現的,福耀玻璃出海遇到的難題,紫金礦業也不可避免。例如,公司在哥倫比亞的武里蒂卡金礦,95%的員工是本地人,如果堅持采用國內的管理模式,必然引發一系列問題。陳景河在業績說明會上亦表示,2023年紫金礦業國內成本控制較好,但海外成本仍在上升,沒有得到根本性的遏制。逆全球化背景下,海外市場如何有效優化本地化管理策略,仍是一道難題。
寫在最后
短期內,美聯儲降息的預期和美國通脹的重新評估,加之巴以沖突和俄烏戰事等持續的地緣政治風險,都在不斷增強黃金作為避險資產的吸引力,推升交易情緒。
國內方面,應對黃金價格近期的快速上漲,監管機構已經開始采取措施以防風險過度集聚。4月10日,上海期貨交易所發布《關于在黃金和銅期貨品種實施交易限額的通知》,旨在抑制市場過度投機并防止價格泡沫的形成。
在這種環境下,黃金價格的未來走向變得更加不可預測。對此,紫金礦業股價成長勢頭是否可持續也繼續引發了市場的廣泛分歧。
然而,被廣為忽視的一點在于,盡管公司受益于有色金屬價格的上漲,不過這種利好與其長遠發展所需的穩定國際環境似乎是相悖的。這使得紫金礦業在復雜的國際形勢中處于微妙的平衡點,其未來仍充滿不確定性。
站在當前節點,一路走高的紫金礦業,似乎有了點“高處不勝寒”的寒意。(思維財經出品)■